在我看來,納粹這段歷史不是不能扮演,甚至不是不能拿來搞笑(還記得《美麗人生》嗎?),而是這種扮演究竟有沒有讓我們對「跟自己不同的人」多一分理解,或至少多一分好奇。我認為這種理解或者好奇,是歷史教育最根本的價值。
光復中學校長說,這個活動的初衷,其實是要讓學生「了解歷史」,每班各自選擇一段歷史故事,在校慶時表演。但抱歉,我必須說,這種活動本身就是反歷史的。
因為憑什麼你可以把「納粹閱兵」和「霧社事件」安排在同一個節目下?又是憑什麼可以把「霧社事件」和「草船借箭」安排在同一個節目下?又是憑什麼把「草船借箭」和「英國女王閱兵」安排在同一個節目下⋯⋯?它們之間有什麼共通點?除了它們都是「歷史故事」而已,不是嗎?
提出這樣的方法來「了解歷史」,其實就已經認定了所有的歷史事件,本質上都可以化約成兩分鐘的變裝表演。人類過去累積的經驗,變成不過是「歷史」這個名詞、這個學科之下,面目單調的一團素材。
於是「歷史」被從我們所生存的「現代」切割開來,成為一個「他者」;就像我們把所有我們不理解的事物切割開來,成為「他者」──同性戀、跨性別、精神病患、遊民、罪犯。
所以學生才會聲稱扮演納粹「只是為了諷刺」,而沒有辦法認識到這種展演至今仍舊會刺傷許多跟他們不同的人、他們認定不會在校慶活動上出現的人⋯⋯。
這是真正的問題所在,歷史教育沒有辦法讓學生去體會一個不一樣的時空環境,沒有辦法讓他們理解世界上曾經有人跟我們活得很不一樣,被很不一樣的事情折磨,為了很不一樣的理由欣喜,但同時,他們的經驗卻都是不折不扣的人類經驗。這是一份身而為人就有機會繼承的豐饒遺產,也是歷史教育應該要讓學生接近的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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